從《黑客帝國》到《盜夢空間》,對于大腦記憶的人為修改,總是讓人充滿好奇和想象。甚至很多年前的高考,就有一道作文題《假如記憶可以移植》。最近,麻省理工學院的一支實驗團隊,成功嘗試對小鼠植入了虛假記憶。這是不是說明,我們距離記憶移植、人腦復制又進了一步?
這項研究成果日前由麻省理工學院的利川根進實驗室在《科學》雜志上發表,題目為“在海馬中產生錯誤的記憶”。中國科學院上海生命科學研究院神經科學研究所研究員王佐仁解釋,該實驗的對象,是一種轉基因小鼠。先將小鼠放進場景A,不斷刺激小鼠的視覺系統,并輔以電擊,讓小鼠產生恐懼記憶。在這一過程中,視覺感知場景A的神經細胞被激活,并驅使這些神經細胞合成光敏感的離子通道。然后再把小鼠轉移到場景B,通過光纖和激光去照射合成光敏感離子通道的神經細胞。對于小鼠來說,它“看到”的是場景A,雖然沒有外界電擊,但它依然會感到“恐懼”。
這是否意味著“記憶移植”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王佐仁持保留意見。他認為,該實驗只是建立了一種“錯誤”的記憶,沒有將記憶從一個小鼠移植到其他小鼠,更不是將人類的想法(記憶)人為地移植到小鼠大腦。那么,同樣的實驗,可否在人腦上復制?難度同樣很大,因為上述實驗成功的關鍵,是將電極插入了動物腦內或者病毒及光纖導入腦內;而受到倫理道德的限制,同樣的實驗方法不可能用在人身上。
除了倫理規范約束,記憶的移植、修改,說到底依賴于我們對人腦的認識有多深。和記憶有關的很多是人腦內的高級中樞,但科學家目前還不知道人腦思維的編碼機制是什么——每個想法和每個決定在大腦中是由哪些神經細胞通過什么方式編碼的,這一點并不清楚。此外,目前也缺乏適用于人腦的、無損傷的深部腦區的精確定點刺激和記錄技術。
雖然人腦和人腦之間的記憶移植暫時無法實現,但誕生于上世紀80年代的“賽博朋客”(cyberpunk)科幻小說主題中,經常會出現所謂的“神經植入裝置”——一種把人腦和電腦直接相連的東西。現實世界中,經過神經學專家、生物工程專家多年的努力,這方面的進展不容小覷。
例如,近日華盛頓大學的一項實驗,讓身處異地,頭部佩戴電極帽的被試者的大腦,通過互聯網“連接”起來。其中一名被試者想象自己的右手按下鍵盤上的空格鍵,相關大腦活動信號被一臺大腦活動掃描儀捕捉到,并通過互聯網,傳到與另一名受試者大腦相連的計算機上。然后,這些信號再變成能被大腦讀取的磁脈沖信號,傳遞到另一位受試者腦中。這樣,后一位受試者如同前一位受試者的“傀儡”,不由自主地用右手按下了空格鍵。
關于“腦機對接”,還有人想得更遠更夸張,比如,把亞馬遜網站上海量的圖書資源,和大腦中負責記憶形成的神經結構——海馬直接相連。具體的實施至少涉及兩個方面的技術:一是要在神經元和顱外世界之間建立一條可靠的連接,二是要有一種編譯方法,能夠把數字版本的《戰爭與和平》轉換成神經元之間的“語言”。而正如前面王佐仁研究員所說的,這兩項正是眼下亟待突破的技術瓶頸。
其實,這些關于人類智慧發展超越身體極限的夢想,與笛卡爾等哲學家在幾個世紀前關于精神與肉體二元論的深邃思考相去不遠。人類的思維,包括對旭日東升的感受、飄忽不定的思緒,以及其他構成我們意識世界的獨特主觀感受,能否全部原封不動地移植到另一個大腦,或者說一臺機器中去?退一步說,就算實現了復制,是否就意味著我們擁有了自己的“副本”?大腦的精髓,不僅在于海量的記憶信息,更在于在此之上建立的某種智慧。例如,對于大腦信息的分類,哪些是需要保留的,哪些是需要剔除的……這種智慧,也能被原封不動地復制、移植嗎?總之,如謎一般的大腦,人體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仍有諸多未知等待我們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