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布加勒斯特9月20日電（記者張改萍）羅馬尼亞，曾經被視為不法黑客的避風港，如今已蛻變成全球信息安全人才的搖籃之一。憑借在黑客轉型、吸納和培養人才方面的獨特舉措，羅馬尼亞成為眾多跨國大公司的網絡安全業務外包主要目的地之一，本土信息技術產業也因此蓬勃發展。

  這是2023年羅馬尼亞全國網絡安全錦標賽比賽現場。（羅馬尼亞全國網絡安全錦標賽官網供圖）

“黑客之城”

　　從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往西北驅車約三小時，就來到風景如畫的南喀爾巴阡山腳小城勒姆尼庫沃爾恰。這里看似世外桃源、與世無爭，卻曾背負一個令人不安的綽號——“黑客之城”。上世紀90年代，這里就是黑客犯罪、網絡詐騙的集中地。

  7月27日勒姆尼庫沃爾恰市一景。（圖片來源：勒姆尼庫沃爾恰市政廳網站）

　　最初，勒姆尼庫沃爾恰的黑客以廉價網吧為據點，通過億貝和其他拍賣網站發布虛假廣告，誘騙目標電子轉賬。隨著時間推移，這里的黑客活動規模越來越大。2005年，勒姆尼庫沃爾恰已在全球聲名狼藉，成為了網絡詐騙分子的“天堂”。

　　羅馬尼亞計算機犯罪高發，一度引發國際關注。2000年，美國聯邦調查局在布加勒斯特設立分支機構，以打擊黑客從羅馬尼亞境內發起、針對美國目標的計算機犯罪行為。然而，此類網絡攻擊并未因此減少。

　　按照美國駐羅大使館說法，僅2012一年，羅馬尼亞黑客就從美國銀行賬戶中成功盜取高達10億美元的資金。

　　被美國執法部門盯上的羅馬尼亞黑客中，不少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如代號“古奇弗”的馬切爾·萊海爾·拉澤爾，2014年因對多名美國政府官員及其家人實施網絡攻擊而被捕，其攻擊目標中包括美國前總統布什家族和前國務卿科林·鮑威爾。

　　另一個引人注目的黑客是“廷科德”，真名勒茲萬·馬諾萊·切爾訥亞努。此人20歲時成功侵入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戈達德太空飛行中心計算機系統，并曾因此被判處兩年監禁。

　　2023年6月，時年39歲的羅馬尼亞黑客、外號“病毒”的米哈伊·約努茨·珀內斯庫在美國被判三年監禁，罪名是協助傳播破壞性惡意軟件。

黑客文化

　　羅馬尼亞的“黑客文化”，其實是其信息技術產業發展的一個“副產品”，從正面來看，則是另一個故事。

　　羅馬尼亞一向重視數學教育。1956年，羅馬尼亞數學家蒂貝留·羅曼教授提出舉辦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倡議。1959年，首屆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在羅馬尼亞舉行。該項賽事迄今已經舉辦65屆。

  7月22日，羅馬尼亞學生在英國巴斯舉辦的第65屆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中獲得一金四銀一銅牌，圖為獲獎學生。（圖片來源：羅馬尼亞教育部官方臉書）

　　2008年起，羅馬尼亞每年都會舉辦羅馬尼亞數學大師賽，這項比賽被認為是中學生數學奧賽中難度最高的賽事之一。羅馬尼亞學生在國際數學奧賽中也屢獲佳績。

　　羅馬尼亞還設有面向高中生的網絡安全專業技能競賽，如羅馬尼亞網絡安全挑戰賽和“牢不可破”競賽等。這些競賽為參賽者提供了與網絡安全專家互動的機會，優秀選手還有機會代表羅馬尼亞參加歐洲網絡安全錦標賽等國際賽事。

　　羅馬尼亞在全球數字中心排行榜中名列前茅。羅馬尼亞的人才庫中包括20.2萬名信息與通信技術專家，可為全球研發和業務流程外包公司提供服務，涉及軟件開發、商業會計、人力資源和客戶運營等多個領域。

  這是7月26日拍攝的位于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的高科技企業入駐的樓群。新華社記者張改萍攝

　　超過80%的羅馬尼亞技術企業都在為外國公司處理信息技術業務。羅馬尼亞的信息技術人才不僅技術扎實，而且具備多語種優勢，不少人掌握兩門以上外語，如英語、德語、法語、意大利語等。

　　羅馬尼亞目前已有440多家科技公司，使其成為中東歐地區最大的技術外包目的地之一。跨國公司紛紛在此設立客戶支持、軟件研發和商業外包業務中心，包括甲骨文、思愛普、國際商業機器公司、惠普、西門子等知名企業。

　　羅馬尼亞低廉的勞動力成本、高技能人才儲備以及戰略性地理位置為其技術產業的蓬勃發展提供了有利條件。截至2022年2月，技術產業產值占羅馬尼亞國內生產總值的6%。據羅馬尼亞軟件和服務行業雇主協會預測，到2025年，這一比例有望達到10%。

黑客轉型

　　在信息技術業界，阻止黑客攻擊的一種有效策略是雇用他們。黑客用來實施網絡犯罪的許多技能，也可轉化為增強網絡安全防護、抵御潛在網絡威脅的手段。如今，羅馬尼亞許多曾經的黑客已成功轉型為合法的網絡安全專家，為本國或他國的信息安全行業提供堅實支持。

  這是2023年羅馬尼亞全國網絡安全錦標賽比賽現場。（圖片來源：羅馬尼亞全國網絡安全錦標賽官網）

　　例如，信息安全公司“字節哨兵”和互聯網安全軟件公司比特梵德就在積極引進高水平黑客人才并有效利用其技能。前面提及的“廷科德”切爾訥亞努作為黑客曾入侵美國國防部、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和英國皇家海軍官網，如今已成為羅馬尼亞網絡安全咨詢領域的專家。

　　另一個轉型成功案例是加布里埃爾·波格丹·約內斯庫。他出生于羅馬尼亞西南部城市克拉里奧，是巴爾干地區信息學奧賽金牌得主。他在2008年克隆了意大利郵局的網站，從多個銀行賬戶盜取資金，被捕后被引渡至意大利，獲刑三年監禁。出獄后，他轉向“白道”，為意大利警方工作。

  7月26日，在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人們走過甲骨文羅馬尼亞公司在俄勒岡園區的辦公大樓。新華社記者張改萍攝

　　如今，不少國家政府和技術企業設有“漏洞懸賞”計劃，向黑客支付酬金以找到計算機系統、程序、網絡的漏洞，協助防范網絡攻擊，從而促生“道德黑客”這一行當，其前景被普遍看好。在谷歌公司每年的漏洞獎勵項目中，羅馬尼亞黑客一直是獲取獎勵最多的群體之一。

　　近年來，羅馬尼亞信息技術產業增長迅猛，已逐漸在網絡安全領域建立起競爭優勢，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國家對信息技術產業提供優惠稅收政策和全面的商業支持。根據羅馬尼亞軟件和服務業雇主協會2022年發布的研究報告，羅馬尼亞信息技術市場規模估值為90億歐元，預計2025年將達到120億歐元。

　　在良好的政策環境和豐富的資源儲備加持下，羅馬尼亞將其“黑客文化”轉化為信息安全技術資源優勢和潛力。2023年5月，歐洲網絡安全能力中心正式落戶布加勒斯特。該中心旨在開發并協調歐盟在網絡安全領域的項目資源，增強歐盟國家抵御網絡攻擊的能力，這一選址也是對羅馬尼亞信息安全技術人才儲備與發展水平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