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湖畔，飛鳥翔集，魚肥水美。吉林省松原市前郭爾羅斯蒙古族自治縣，一間蒙古包式的工作室內，飄著魚類特有的微微腥香，剪刀與魚皮摩擦發出“沙沙”聲。查干湖魚皮制作技藝省級代表性傳承人徐毳（見圖，受訪者供圖），手拿針線，用一片片裁剪好的魚皮，拼貼縫制出一只拳頭大的天鵝。輕撫作品上細密鱗紋，徐毳說：“每片魚皮都是自然的指紋。”
查干湖有著傳承千年的漁獵文化，除了吃魚，早期漁民還會把魚皮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后來，人們開始用魚皮制作各種圖騰、掛件。
大學畢業后，徐毳來到查干湖畔，拜訪許多老藝人，學習魚皮的剝取、晾曬、鞣制等技藝。
魚皮畫制作通常需要3個月以上，其中，鞣制是最關鍵也最困難的一步。徐毳介紹，在“魚鰾膠腥氣直沖天靈蓋兒”的情況下，要用木刀反復刮，直到魚皮柔軟，接著用玉米面糊去腥，再搭在地窖里晾1至3個月，最后釘在木框上風干。鞣制好的魚皮既應該有一定的硬度，又要在搓揉、彎曲時不出現裂痕。
然而，長期以來，這門技藝大多依靠婆媳或母女之間的口傳心授，并未形成完整的創作體系。徐毳回憶，“當年我跟著一位70多歲的大娘學藝，她邊做邊嘆氣，‘這門手藝怕是快進博物館了’。”
多年間，徐毳走漁村、尋專家，逐漸將零散技法提煉為立體縫繡、立體捏塑、平面鏤刻、平面藝疊“四大技法”。
有了相對完備的傳承體系，非遺產品想要得到市場認可，也并不容易。早些年，一次展銷會上，徐毳興致勃勃地帶去傳統圖騰掛畫，卻無人問津。展銷會快結束時，有人直言：“確實是好看，可價格貴，也不知道拿回去能干啥。”
徐毳探索將文化記憶轉化為“有溫度的商品”。抓住到東北賞冰玩雪的游客不斷增多的契機，她開始推出魚皮耳釘、魚皮雕花發簪、魚皮手工燈材料包等產品，逐漸得到了消費者的認可。
把魚皮染成深淺不一的紅色，魚皮本身的紋理如同花瓣皺褶，再縫制拼貼，讓十幾片魚皮交疊……不到一刻鐘，一朵盛放的魚皮牡丹花便制作完成。再將幾朵魚皮花縫在帆布包上，別具特色。
“現在的魚皮畫產品，未必全都要用魚皮制成。”徐毳介紹，“用魚皮做點綴，既時尚好看，價格也更低，容易打開市場。”
截至目前，徐毳團隊先后開發出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15個商標品牌，打造了千余款文創產品，申請外觀專利8項。在2024年吉林省文化和旅游創意產品設計大賽上，徐毳團隊獲得了金獎。去年，徐毳團隊制作的2萬余件魚皮手工藝品被銷往世界各地。
跟著徐毳走進工作室二樓，大幅的《冰湖騰魚》《吉祥如意》等魚皮版畫映入眼簾。版畫大多一米來高，魚皮如同畫筆，細細描摹出撒網打魚的查干湖冬捕盛景。徐毳介紹，這是魚皮畫的傳統樣式，工藝復雜，完成一幅畫需要四五個月甚至更久，“盡管制作繁復，但我們仍會堅持做下去，這傳統工藝丟不得。”
眼見著魚皮產品名氣越來越響，徐毳開始走進鄉村，免費開展培訓，并收購村民制作的產品。近年來，她累計培訓3000多人次，帶動400多人就業，實現人均年增收近萬元。
“現在，只要沒事我就往村里扎。”徐毳說，“累肯定是累，但既能帶動鄉親致富，又能更好地把這門手藝傳承下去，很值得。”
《 人民日報 》（ 2025年06月08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