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將自己畢生所吟結成《漱玉集》,而借助《金石錄后序》,我們卻能看到《漱玉集》之外的李清照。在詞人的身份之外,她還可以稱得上是一位收藏家、鑒賞家。
李清照的身份是詞人,人人皆知,但這只是她的文學身份,其實她還有一個收藏家、鑒賞家的身份,并不是因為她晚年為丈夫趙明誠的《金石錄》寫了一篇后序就成了金石家,綜觀她的一生,曾攜手趙明誠為金石、豐碑、大碣、書卷的考釋做出過貢獻,詞作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趙明誠在每件收藏品后面都寫有一個跋,記述這件藏品的所得、殘缺、補遺,看似“趙侯”所撰,實則背后也有李清照的見解。宋人洪適評價《金石錄》說:“趙君之書,證據見謂精博。”只說了其一。宋人陳振孫說“明誠,宰相挺之之子,其妻易安居士為作《后序》,頗可觀”,就把李清照的協助說得明白無誤。
趙明誠酷愛金石是受他父親趙挺之的影響。北宋官員有收藏癖,考據金石者不在少數,金石學是宋時的顯學。收錄到《金石錄》中的藏品,不少是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所藏。李清照十九歲嫁入趙家,一進門就邁進一個金石世家,從此融入了趙明誠的收藏生活。當時無論趙家還是李家,都生活貧儉,每到初一、十五,李清照便隨著還在太學讀書、請學假的趙明誠外出,抵押一些衣物,然后從中取五百錢,到相國寺古玩市場淘古董。《金石錄后序》記載:“趙、李族寒,素貧儉。每朔望謁告出,質衣,取半千錢,步入相國寺,市碑文果實歸。”這對青年夫婦的生活是拮據的,在拮據的生活中不失金石之志。金石學的基礎是集藏,沒有集藏就沒有考釋。李清照支持丈夫的事業,放棄了一般年輕少婦喜愛的美飾。她說,直到趙明誠在青州、淄州做了知州,家里有了俸入,日子依然節儉,她不穿艷麗的衣裙,不佩首飾,室內沒有豪華的家具陳設,“始謀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無明珠、翠羽之飾,室無涂金、刺繡之具”(《金石錄后序》)。于是,我們看到一個真實的、樸素無華的李清照,把生活資金全部投入金石事業中,還能說她只是一個單純的詞人嗎?
李清照的這種生活,放到今天叫“淘寶”,但“淘寶”人追求更多的是古玩的經濟價值,而真正的收藏家是對藏品進行考釋和研究,在于探究歷史的秘密。這是兩種藏家的分野。李清照說,他們夫婦每得一書,“即同共勘校,整集簽題”。如果得到書、畫、彝、鼎,那就更高興了,“摩玩舒卷”,并在賞玩的基礎上“指摘疵病”,每夜必做這樣的功課,時間以一根蠟燭燃盡為限,“夜盡一燭為率”。李清照把時間和精力悉數投入到金石事業中,而填詞未必是其生活的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