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是名譽掃地，借親友的錢還不了，商家也逼著我們討要貨款。”桂林航天工業(yè)學院大三學生小劉的這個春節(jié)過得格外揪心，他沒有想到一次沒有保障的下單，竟讓他的團隊蒙受近40萬元貨款的損失。
在廣西桂林市各大高校中，像小劉這樣因供貨上家突然玩“失蹤”而陷入困境的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團隊還有三四家，涉案金額達數百萬元。直到這一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們才意識到盲目信任和一時沖動竟會讓人在創(chuàng)業(yè)路上跌得如此慘痛。
消失的供貨商
在桂林高校的創(chuàng)業(yè)學生中，桂林山水職業(yè)學院的趙剛（化名）算得上小有名氣的人物。用廣西師范大學漓江學院學生王鵬（化名）的話說，趙剛雖然只是名中專生，但參加自治區(qū)級的創(chuàng)業(yè)大賽曾得過一等獎，還在學校里開了家實體數碼店，“挺有實力的”。
桂林不同高校的學生創(chuàng)業(yè)團隊因為供貨關系，經常相互往來，不少人不僅和趙剛打過交道，有的還和他成了好朋友。
從桂林理工大學畢業(yè)一年多的阿晨和同學一直在從事服裝和旅游方面的創(chuàng)業(yè)項目。2013年11月，團隊里有同學提議可以拓展手機方面的業(yè)務，而且憑借跟趙剛的關系，可以從他那兒拿到比較便宜的貨。
“剛開始我們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每次通過現貨交易進幾十臺手機，都順利售出了。”阿晨說，起初他們主要擔心能否正常供貨及貨品的質量問題，但趙剛不僅一連5天穩(wěn)定地供貨，而且發(fā)來的手機在官網上也都能通過序列號驗證。
2013年12月3日，阿晨的團隊與趙剛簽了第一筆大單，一共200臺手機，交易順利完成。12月8日，他們下了第二筆訂單訂購600臺手機，貨款為39萬元。12月13日，他們下了第三筆訂單訂購300臺另一型號的手機，貨款為51萬元。在雙方簽訂的《合作協(xié)議書》中，明確規(guī)定了配送方式、配送約定時間以及付款方式等。但從12月11日以后，趙剛每次配送的手機數量越來越少，時間上也出現了延誤。
第三批手機配貨時，雙方簽訂的交付日期不超過20天，可趙剛以下雨影響物流速度為由，遲遲未能供貨。大家本打算不再下單了，誰知12月27日，趙剛的母親來到阿晨團隊的辦公室，懇切地說，快到年前了，趙剛的資金周轉有些緊張，所以貨品供應不上來，希望能幫忙補個單。第二天中午，趙剛也如約送來30臺手機，并保證之后可以按此速度供貨。阿晨團隊的小楊告訴記者，“考慮到畢竟跟趙剛是好朋友，他提供了這么多貨，現在遇到困難了也想幫他一把”。
12月28日晚，小楊把訂購300臺手機的近20萬元貨款打到趙剛的銀行賬號中，當小楊來到約定的交易地點提貨時，趙剛卻表示手里沒貨，小楊只好讓他補簽了一份交易合同。第二天，趙剛的母親又找上門，讓再借些資金給他們周轉，小楊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怎么昨晚剛借了20萬元，現在又說缺錢，到底出了什么問題？果然，當晚小楊在約定的市中心交貨地點等了兩個多小時，也不見趙剛的蹤影，撥打趙剛和他母親的手機都關機了。
桂林航天工業(yè)學院大三學生小劉也有著類似的遭遇。他和趙剛是在一次飯局上認識的，后來趙剛打來電話說他是這個手機品牌的桂林總代理，以后可以直接從他那拿貨。為了贏得小劉的信任，趙剛不僅主動出示他的營業(yè)執(zhí)照，還拿出他跟別人簽訂的大額交易合同，暗示小劉熟悉的朋友也跟他有過交易。經過對比，小劉發(fā)現趙剛給出的手機進貨價格比其他渠道便宜，加上這個品牌的手機在市場上銷售火爆，貨源也比較緊俏，小劉覺得這或許是個商機。
2013年12月16日，小劉向趙剛下單采購220臺手機，對方保證在12月17～21日5天內交付完手機，沒想到在這批貨遲遲沒送到的情況下，趙剛又以只要下新單，就可以讓廠家恢復正常供貨為理由不斷催促他們繼續(xù)投錢下單。小劉團隊前后投入了39.6萬元訂購720臺手機，至今卻只拿到50臺。
據初步統(tǒng)計，在這起案件中交付貨款卻沒有拿到貨的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團隊來自桂林電子科技大學、桂林理工大學、桂林航天工業(yè)學院和廣西師范大學漓江學院等多所院校，未履行的貨款金額達270余萬元。
艱難的維權
趙剛和母親“消失”之后，受騙學生想辦法聯(lián)系到趙剛的父親，他表示會來桂林解決這個事情，但要詳細了解事情經過后才能給他們答復。可一周過去了，同學們也沒有等到對方的答復，無奈之下，他們只好選擇報案。
1月3日，十余名受害學生來到桂林市七星區(qū)、象山區(qū)的幾個派出所，但跑了四五個地方，都說這個案子涉案金額太大，不歸他們管，最后他們通過熟人打聽才找到桂林市經濟犯罪偵查支隊，以合同詐騙罪向警方報案。負責案件的警官簡單詢問了其中兩名受害人的口供后，便讓他們回去等消息。
根據刑法第二百二十四條的規(guī)定，合同詐騙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在簽訂、履行合同過程中，采取虛構事實或者隱瞞真相等欺騙手段，騙取對方當事人財物數額較大的行為。
廣西邦泰律師事務所劉強兵律師認為，沒有實際履行能力，以先履行小額合同或者部分履行合同方法，詐騙對方當事人繼續(xù)簽訂和履行合同，是合同詐騙罪的常見形式之一。在這起案件中，趙剛如果明知自己沒有交貨能力的情況下，還隱瞞一些事實，故意誘騙當事人繼續(xù)下單支付貨款，就很明顯是非法占有的傾向了。
然而由于交易合同簽訂不完善，甚至有的學生團隊在交易時根本沒有簽訂書面合同，交貨時的憑證也保存得不夠詳細完整，給取證帶來一定困難。在調查過程中，趙剛的家人辯稱整個事情是他發(fā)神經搞的，高價買進、低價賣出是不可思議的傻子行為，造成現在的狀況屬于經營失誤，沒有故意占有的動機。
趙剛在被警方拘留了一段時間后，1月20日，桂林市七星區(qū)檢察院以證據不足為由作出了不予批捕的決定，趙剛獲得釋放。
“騙了我們這么多錢，還不批捕，我們感覺很意外。”小楊說，七星區(qū)檢察院偵查監(jiān)督科工作人員的解釋是，據公安偵查到的證據顯示，趙剛拿了他們的貨款后，確實到供貨商那去進貨了，給趙剛供貨的商家出具的流水清單顯示，趙剛進貨的貨款總額達到590萬元，甚至超過了受騙學生支付的貨款總額的572萬余元，合同詐騙是要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也就是說卷走了錢但根本不想做這個生意，但從現有的證據來看，不能證明他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進行合同詐騙。
供貨商向警方提供的趙剛的進貨清單只是一組寫在紙上的數據，小楊懷疑，是否有串通作偽證的可能呢，不然那么多的手機都去哪了？小楊等人向警方求助，警方建議他們最好跟趙剛的父母和解以減少損失，但小楊通過法律咨詢得知，如果立不了案，想要追回損失就更難了，如果不能走刑事案件而進入民事案件的訴訟程序，他們即使費時費力打贏了官司，由于執(zhí)行難，想要追回貨款也遙遙無期。
慘痛的教訓
“現在回想這個事情，感覺自己太過于信任別人了。”小劉有些懊悔地說，趙剛只是個在校學生，就因為是熟人，他說他是桂林地區(qū)的品牌總代理，他們就信了，其實他們什么直接的憑證也沒看到，換做是個陌生人的話，大家肯定不會相信。
現在小劉不僅搭進去和親友借的錢，還賠光了其他進貨商預付的貨款。好不容易跟這些商家建立起來的信任關系蕩然無存不說，還要面臨各種追債、各種法律訴訟。
“年輕人在創(chuàng)業(yè)路上栽跟頭是難免的，但是栽得太狠的話可能就不一定是好事了。”有著4年多創(chuàng)業(yè)經歷的阿晨說，這次損失的貨款，一部分是團隊的積蓄，一部分是下家的錢，可以說是創(chuàng)業(yè)以來損失的最大一筆錢了。雖然對團隊的打擊比較大，但大家也意識到，創(chuàng)業(yè)過程中，涉及資金的問題必須要嚴格把控。
阿晨說，之前他們下單都是經大家討論才同意的，但最后這筆20萬元的貨款沒有經過這樣的討論，屬于團隊管理的一個漏洞。發(fā)生這件事后，大家也很懊惱，但回頭想想，即使把現在的團隊解散后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團隊，類似的問題也還是可能會碰到。以前大家都把感情放在第一位，對錢的管理比較混亂，怕傷害感情不敢管理嚴格化，出了這件事后，大家對待錢的觀念也有了一些轉變，都認可了親兄弟也要明算賬的原則。
記者在采訪中注意到，不少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團隊的交易合同都簽訂得很簡單，從格式到內容有很多不規(guī)范的地方，還有的學生連合同都不簽就進行交易。盡管他們所在的學校舉辦過創(chuàng)業(yè)培訓，學習過成本計算、運作風險等相關的知識，但普遍還是法律意識淡薄。
劉強兵律師表示，經濟糾紛中有80%都是合同案件，在做任何一個交易、任何一筆生意時：首先，要有簽訂合同的意識，不要因為大家都是朋友，就省略了這一個環(huán)節(jié)；第二，簽訂合同不能只是簡單的幾條，需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后果，合同內容必須嚴謹完善，確保萬一發(fā)生糾紛也有據可循；第三，要對合同的主體有清晰的認識，主體就是和你做生意的人，你必須對他有一個初步的了解，如果他沒有任何財產，盡量避免跟他做生意，否則風險太大了。如果實在要做的話，必須得找個可靠的擔保人，這個擔保人必須有正當的職業(yè)、正當的收入，或是有財產可以進行擔保，否則寧愿不做這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