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崔各莊藝術中心面臨強行拆除的消息成為藝術圈里熱論的話題。這很容易使我們聯想到早年圓明園畫家村的畫家被驅逐,798藝術區演變為鬧市,以及之前一些藝術家聚集區遭遇拆遷的同類事件。這些藝術區的形成,并非源于人為刻意的規劃,雖是很小很偏的角落,卻是一個城市想象美好事物的前沿。
遭遇拆遷的藝術家尹欣在博客中稱,不久前剛把崔各莊藝術中心的Yin collection收藏空間裝修一新,在將空間的照片發在臉書之后,立刻引起那些還停留在早年印象中的法國藝術界朋友的羨慕和贊嘆。空間的主人正興奮地設想著如何讓他們一睹藝術時尚的現代北京,籌備在這里舉行中法建交50年的諸多紀念活動,轉眼間卻要面對被認定為違章建筑,最終要強制拆遷這一活生生的現實。姑且不論問題的責任究竟是管理者先前的決策失誤導致契約無效,抑或是還有其他復雜的原因,這樣一些藝術創作者,甚至不能在一個城市的邊緣找到一片立足之地,表明我們仍然需要思考城市的繁榮為何伴隨著藝術和文化的生存空間的逼仄,并找到行之有效的改善之道。
其實,從藝術區的過往歷史來看,藝術家的被迫遷徙,城市規劃、商業利益與自然形成的文化空間的沖突,乃是現代社會不得不遭遇的現象。藝術創作者不可避免地要尋求租金低廉并且寬松自由的創作空間,然而當藝術家們將一片幾乎沒有商業價值的區域變成具有創意的人文景觀時,總是會引來嗅覺敏銳的藝術商人,隨之而來的便是商業開發,藝術家不得不尋找另一個落腳之處。然而,藝術區的自然的形成、繁榮和衰落,并不令人惋惜,它即便凋謝了,客觀上也早已為城市重塑了文化景觀。令人訝異的是人為對于自發自然狀態的藝術創作的干預,不是靜待文化創作的孕育,而是直奔完全把真正的藝術文化排斥在外的主題。
關于藝術區的拆遷,早年就已經有很多人表達關切和改善的意見,尤其是一些藝術家以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的身份也在公共政策的層面提出過建言,其中主要的意見就是希望管理者可以為真正從事藝術創作的人、非商業化的藝術創作提供支持。顯然,這些建言并未完全落到實處。
當我們訴諸公共的政策來解決文化的問題,如果要付諸實行,價值標準的問題就非常突出地呈現在我們面前。以藝術區的建言而言,直接導致的問題就是,由誰來判斷誰在從事真正的藝術創作?
在類似的問題上,國外的做法一般是由某種權威性的藝術委員會來決定。例如巴黎為了吸引藝術家,由市政府為藝術家提供一批廉租工作室和平價工作室,租給藝術委員會評選出的符合標準的藝術家。然而就國內的情況而言,我們還不具有普遍說服力和權威性的藝術委員會,來保證政策實行的公正。一部分藝術家也排斥藝術權威的想法,并嗤之以鼻。這一狀況并不意味著問題是一個死結,反而會顯示出問題的病因可能在于何處。我們可以看到國內那些最有聲望的藝術家,以及兼具藝術修養的管理者,最有資格組成藝術委員會的人物,少有對價值問題的擔負,不愿或不能為真正的藝術創作背書,甚至于濫用多元開放的態度,宣稱沒有所謂的真正的藝術創作。如此這般,我們如何可能期待他們會為真正的藝術創作發聲,尋求對問題的實質改進?
藝術區淪落,藝術家甚至會缺乏一個簡單安定的環境,不只是我們這里才有的問題,而是現代社會發展進程中的普遍困境。我們問題的獨特性在于人為地加劇這種困境,一面是藝術家如星星之火般尋找可以萌發的角落,一面是城市不留余地要排斥自然的文化痕跡。如果說文化藝術的繁榮復興是一種奢談,一個城市該怎樣為尋求文化藝術的人們留有一片安靜的空間?(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