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視和口碑雙豐收的“漢字聽寫大會”突然被詩人楊黎冠以“一場幽怨的復辟”,經鳳凰網刊播,瞬間成為焦點,引得眾口喧騰,罵聲和贊聲交互出現。
竊以為“漢字聽寫大會”與“復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
近代史上有兩場著名的復辟均以失敗告終,一是袁世凱,二是辮子大帥張勛,兩個人復辟的都是帝制。按這個定義,把已經推翻和消失的制度復活的才稱得上復辟,從來沒有被推翻和消失的漢字,怎么能跟復辟扯得上干系呢?文人向來“語不驚人死不休”,詩人更甚。可惜楊黎手拿復辟的大帽扣不到“漢字聽寫大會”的頭上。詩人開局不利,題目上的結論就是錯的。
再看推理,楊黎總結說:“人們稍有對現狀的不滿,立馬就會回到過去。這樣的一種心理病,就是把自己美好的愿望假托為過有的存在,說到底是對自我的懷疑和對未來的不信。”按楊黎的話,只要懷舊的人都是對未來沒有信心的。他顯然把過去和未來嚴重對立起來,殊不知知堂老人早在85年前的《閉戶讀書論》中就說過這樣的話:“淺學者流妄生分別,或以二十世紀,或以北伐成功,或以農軍起事劃分時期,以為從此是另一世界,將大有改變,與以前絕對不同,仿佛是舊人霎時死絕,新人自天落下,自地涌出,或從空桑中跳出來,完全是兩種生物的樣子:此正是不學之過也。”
我不敢指責楊黎先生為“淺學者流”,但他顯然有“不學之過”的嫌疑。知堂老人還提醒說:“我始終相信《二十四史》是一部好書,它很誠懇地告訴我們過去曾如此,現在是如此,將來要如此。”所以回到過去根本算不上心理病,而是了解將來的一把鑰匙。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
不過,我最好奇的是楊黎先生說:“經過我的深入研究后,我發現漢語沒有問題。而且它不僅沒有問題,它還好得比任何時候都好。作為一門歷史悠久的文字,它經過近現代多少文人、學者、作家和從業者的努力,終于完成了由傳統向現代過渡,成功讓行將就木的死語言獲得了新生。”
這個論證有兩個疑點,一是文字和語言是兩個概念,什么時候漢語成了行將就木的死語言?二是不知楊先生的研究對象為誰,又花費多少時間,深入到什么程度。我和周圍的同事朋友聊起來,偶爾需要手寫一份報告或者出差報銷時要簽自己的名字,那一個個長得帥氣俊朗,穿著時髦的年輕白領寫下的字丑到讓人想哭。現在年輕白領的寫字水準太低這是普遍存在的事實。楊先生的研究對象顯然與我所見所知的差距太大。
楊先生說:“所有的文化人,把他們的精力放在了訓詁、音韻、書法、金石這些無用的學問上,而放棄對自然科學和機械物理的專研。”我看得差點哭了,文化人自然會把精力用在文化研究方面,自然科學和機械物理有理科方面的專家和學者研究。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學生從高中分文理科,到大學分系分專業,各有所長,這是常識。楊先生莫非要求國學大師章太炎同時兼具錢學森之功力?這個,誰都想啊!至于他把“訓詁、音韻、書法、金石”歸結為無用的學問,這種狂妄和無知就不再費口舌駁斥了。
楊先生在漢字聽寫大會上,聽見了這一文化傾向在抬頭,然后得出結論說“他們企圖要求今天的學生,把美好的青春用于死記硬背那些僵尸的文字”。乃至最后像魯迅先生一樣發出“救救學生”的呼聲。讀了更讓人發笑。
央視的一檔節目又不是教育部的紅頭文件,拜托,就算你肯,家長老師學校都不答應,高考語文分數雖然有的地方漲了不少分,但只是一門,而且考語文只靠背字典顯然是行不通的,看這屆勝出的冠軍,她的閱讀量和知識面是很廣的。再說背背字典也不是消耗青春。和漢字親密接觸,了解漢字的豐富多樣性,豐富我們的語言的表述,這是入門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