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嚴嵩我們無意于從傳統儒家道德方面來進行評價,因為這種評價對于我們來說是無益的,從嘉靖二十七年他擔任首輔起,他在這個位置上一直呆了十四年,這并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而是他懂得如何跟皇帝保持合作。前任的教訓已經表明,若想生存下去,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或者治國抱負,只有跟這位乖鷙的皇帝合作。皇帝在一定程度上是在教這些臣僚們怎樣做人,如何成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
嚴嵩第二次擔任內閣首輔后他變得乖巧起來,雖然斗倒了夏言,但是他沒有感到任何輕松,反而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他吸取了前面幾任首輔的教訓,大事情從不拿主意,都交給皇帝圣裁,他也從不做僭越之事,而且更加努力、積極的寫青詞。
嘉靖是個專制的皇帝,內閣的票擬必須按照他的意思來,如果不符合他的心意,他便打回去讓重新擬票,他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他喜歡讓別人猜他的心思,而不是將自己的心思清晰的表達出來。嚴嵩猜不透嘉靖的心思,所以擬的票通常不符合嘉靖的心意,但是他的兒子嚴世蕃善于揣摩嘉靖的心思,這樣一來嚴嵩經常將奏章拿回家擬票。這樣一來這個障礙也解決了,嚴嵩與皇帝之間似乎再也無障礙。
嘉靖將一切政事都委托嚴嵩,自己在西苑一意玄修,群臣與皇帝之間的交流必須通過嚴嵩,嚴嵩開始獨攬朝政,政以賄成,朝臣們紛紛起來攻擊嚴嵩。皇帝知道,群臣們彈劾嚴嵩就是彈劾自己,正所謂打嚴嵩就是打自己,因為嚴嵩是自己的擋劍牌。過去言官們總是對著自己來的,現在自己退居幕后,讓嚴嵩在前面沖,御史、給事中有事情去找嚴嵩吧,不要來煩朕了,朕可以專門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即使出了事,也由嚴嵩抗著,而不會出現令人尷尬和下不了臺的局面。
現在群臣糾住嚴嵩不放,且聲勢越來越大,這明顯就是對著朕來的,嚴嵩一旦頂不住了,朕將要獨自面對這滔滔而來的洪水,朕一定要讓嚴嵩頂住。這是嘉靖的真實想法,為此他開始命令嚴嵩處理這些官員,其中處死楊繼盛、沈鏈是這場斗爭中的典型事例。
楊繼盛出身貧寒,憑借自身努力中了進士,在他任兵部員外郎的時候上書反對跟蒙古開馬市議和,因此被貶,后來在任兵部武選司郎中的時候上奏《請誅賊臣疏》,盡數嚴嵩“五奸十大罪”,并將矛頭直指嘉靖。誰都知道嚴嵩做的一切都是皇帝授意的,現如今楊繼盛上這樣的奏書,皇帝會怎么想?
楊繼盛其人的確比較偏激,一不能提出針對時事具備可行性的建議,二沒有洞悉政局的能力,只是在那里一味喊一些不切實際的口號,不排除朝中有一些人專門找這樣的人當槍使。嚴嵩一直認為諸如此類的事情一定是徐階在背后操縱,但他找不到證據,盡管受盡酷刑,楊繼盛也不愿意把事情往徐階身上扯,后來跟張經等人一起被處死。
嘉靖主政期間,一些被處死的人在南北問題上基本上都是主戰派,比如夏言、張經、王忬、楊繼盛,從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看出圍繞著對外的政策問題實際上已經形成了天然的兩派。
除了楊繼盛,還有錦衣衛沈鏈。沈鏈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嘉靖二十九年,蒙古人兵臨北京城下要求議和的時候,沈鏈跳出來表示反對,后來沈鏈上了一道劾嚴嵩十大罪狀的奏書而被關進詔獄,之后被發配邊疆,沈鏈在發配地每日罵嚴嵩不絕,后來嚴嵩指使當地的官員將沈鏈處死。
這兩件事情嘉靖都是幕后黑手,因為在整個國家他暫時找不到可以替代嚴嵩的官僚,他要保下嚴嵩,所以他要對反對嚴嵩的官員處以極刑。沈鏈、楊繼盛只是帝國的官僚跟嚴嵩斗爭的兩個事例而已,像這樣的例子在嚴嵩主政的十四年中絡繹不絕。后來的官員也漸漸成熟了,他們知道倒嚴的關鍵在皇帝,皇帝不愿意讓嚴嵩倒,嚴嵩無論如何也倒不了,另外,倒嚴就不能牽扯皇帝,劾嚴嵩罪狀的時候不能把與皇帝有牽連的罪狀寫進去,做不到這一點,不僅倒不了嚴,還會自取其禍。在條件還不成熟的情況下,人們所要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皇帝對嚴嵩厭煩,等待嚴嵩失去了利用價值,而在整個官僚體系中深諳此道的就是那個真正隱藏在幕后的人——徐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