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場面前,行政權力不能越位,一旦越位,市場的看不見的手就會真的看不見。但應該警惕的是,放權不等于缺位,不能把那些事關民生利益、公共利益的事情完全交給市場去解決
如果說廉價藥只是短缺,還能給患者尋找的希望。但是近年來,從盛行到短缺,再到停產,每年都有廉價藥完全斷貨的事情發生。對此,很多業內人士認為,這是因為國家限價,藥廠虧本不愿生產。另一方面,在很多廠商看來,公立醫院“以藥養醫”,壓縮廉價藥空間才是癥結所在(12月29日東方網)。
在現有的格局和背景下,廉價藥的消失是一個必然。一方面,廉價藥的利潤太薄,因為限價等原因,廉價藥的價格上漲空間很小,沒有哪個藥廠愿意充當賠錢賺吆喝的冤大頭;另一方面,醫院也不怎么青睞廉價藥,過低的價格導致醫院加成的空間有限,他們更愿意使用能夠帶來更多加成效益的昂貴藥品,反正最后買單的是患者,與醫院無關。所以,在利益視角的考量下,廉價藥必然走向滅亡,盡管人們多么期待廉價藥可以豐富供應,但市場不相信溫情,市場也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此時,原有的價格調控政策需要反思,這其實是好心辦了壞事。所以有人開出了藥方:取消廉價藥的限價,讓廉價藥也可以通過競爭實現市場化定價,這樣藥廠就會有生產的興趣;取消醫院的“以藥養醫”,讓醫生在開藥時能夠從藥品的性價比出發,讓利于患者。這樣的藥方看似是對癥下藥——原本藥品價格的扭曲就是因為行政之手伸得太長,現在讓市場來決定藥品的價格,讓醫院回歸公立的位置,難道廉價藥不可以起死回生嗎?這個藥方的實質,是讓行政權力不要越位。
如果我們明白市場的逐利性就會知道,這樣的思路有些過于樂觀,有些想當然。誠然,在取消限價之后,藥廠的生產熱情可能會高漲,但是問題也隨之而來:如果放開后,廉價藥的利潤依然不如昂貴的新藥,藥廠是否就會本著責任感進行廉價藥的生產?如果放開之后,廉價藥的價格變得突飛猛進,不再廉價,廉價藥還是廉價藥嗎?而且,就算取消了“以藥養醫”,患者也未必買得到廉價藥,因為藥廠未必生產,因為醫生未必開廉價藥的處方。這取決于醫院的競爭是否充分,以及醫院的公益屬性是否得到確認和堅持。
這就是市場調節的無奈所在。必須承認,行政對市場的干預會造成價格的扭曲,并影響到藥品的正常生產和流動;但同時也必須承認,市場不是萬能的,市場對價格的調整有時會過于功利,市場是不會把社會責任放在首位的。因此,在審視廉價藥的消失時,不能過于迷信市場,認為只要行政退出,藥品定價就會萬事大吉,廉價藥就會源源不斷地供應。此時,行政部門只是一個甩手掌柜,自然樂得輕松;此時,行政權力沒有越位,市場在調節著藥品的價格。但結果卻可能是,廉價藥因為利潤有限,依然短缺,或者廉價藥因為價格暴漲已經不再廉價。這兩個結果當然都不是公眾期待的。
在市場面前,行政權力不能越位,一旦越位,市場的看不見的手就會真的看不見——根本不起作用。所以,行政權力要放權。但應該警惕的是,放權不等于缺位,不能把那些事關民生利益、公共利益的事情完全交給市場去解決。行政權力需要對市場進行一個必要的兜底。
以廉價藥為例,政府部門在放權的同時,還必須做一些事情,比如指定一些藥企進行廉價藥的生產,并且對其具體的利潤空間進行限制,保證在市場競爭的同時,廉價藥有基本的供應量;增加公立醫院的公益屬性,增強不同醫院之間的競爭,有效約束醫生的處方權,讓醫生能以患者利益為重;切斷藥品加價的營銷鏈條,減少藥品流通的市場環節,以信息透明和對稱,防止藥品暴利。這些事情如果政府部門不做,廉價藥依然只是一個傳說。 □李劭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