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結束，海軍某部三級軍士長白曉貴摘下防爆頭盔，露出開心笑容。王凱 攝

“危險的事總得有人上，我想當那個站在前面的人”

多年之后,白曉貴夢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一個場景：一個人身穿排爆服，步伐堅定地朝著前方走去……

夢醒來，白曉貴會回想起自己入伍的那個冬天。在當時那個青澀的年紀，他還很難想象，自己的生活會與“爆破”“排爆”這些字眼產(chǎn)生聯(lián)系。

那個冬天, 白曉貴剛滿19歲。跟隨綠皮火車穿行南北，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他對即將到來的軍營生活充滿期待。

新兵連結束，白曉貴被分到了某步兵團工兵連，成為一名工兵?？粗茖I(yè)的班長們天天“搗鼓”各種炸藥包，還有機會去執(zhí)行排除未爆彈的任務，白曉貴心里有一種向往。

從接觸爆破到排除第一顆未爆彈，白曉貴一次次迎接從未有過的挑戰(zhàn)。

最開始遇到的，是心理關——理論學習后，最基礎的實操課目是制作點火管。第一次將小小的雷管握在手里時，白曉貴掌心直冒汗。他不敢用力，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不小心引爆雷管。一顆心始終懸在嗓子眼上的滋味，讓白曉貴真正體驗到什么是“害怕”。

那時，每當有未爆彈需要處理，白曉貴都跟班長一起去。到了現(xiàn)場，他只能站在一旁。看著班長向著未爆彈走去的身影，一種責任感涌上他心頭。

“危險的事總得有人上，我想當那個站在前面的人。”心理上突破后，白曉貴在專業(yè)上飛速進步。

爆破不僅需要細心，更需要力量。為了提高捆綁裝藥的質(zhì)量，白曉貴連睡前也要躺在床上拿著握力器練習一番。漸漸地，他的臂力大幅度提高，捆綁的炸藥越來越結實，速度也越來越快。

初次穿排爆服，白曉貴感覺身上像壓了一座山。排爆服內(nèi)部封閉，活脫脫像個“鐵罐子”。呼吸困難、行動不便，再加上沉重的頭盔壓迫頸椎，未受過專業(yè)訓練的普通人，穿上一會兒就扛不住了。

為了駕馭這件“護身衣”，白曉貴跟它較上了勁——每天堅持穿著它練體能，從剛開始挪不動道到后來能跑1公里，每次全身濕透才停下來。揮汗如雨換來脫胎換骨。年終考核，他終于取得了優(yōu)秀的成績。

為了盡快提高自身專業(yè)素養(yǎng)，白曉貴主動向連隊申請管理器材室和圖書室——一有時間就把自己關在器材室研究連隊各類訓練器材，反復拆解研究內(nèi)部構造及原理；晚上就在圖書室內(nèi)翻看專業(yè)書籍，無論是老教材還是新教材，他都不漏一本地仔細翻閱研究。

排爆的不確定因素多，危險性比爆破更大。盡管到現(xiàn)在為止，白曉貴圓滿完成了近350次排爆任務，他仍然難以忘記自己第一次排爆時的場景。

那天，當?shù)卮迕裨谏缴戏排r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枚未爆彈。由于班長休假，白曉貴受領了這次任務。

抵達現(xiàn)場，白曉貴發(fā)現(xiàn)這枚未爆彈彈體上滿是銹跡，上面的紋路和標識符號已看不清楚。這種情況是最危險的?？粗媲皼]有基本信息的未爆彈，白曉貴精神高度緊張，操作前雙手不由地微微顫抖。

閉上眼睛，白曉貴一邊深呼吸一邊在心里默默數(shù)數(sh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操作流程和動作要領在腦海里像放電影般過了一遍又一遍。最終，他圓滿完成任務。

如今，白曉貴早已能夠獨當一面，成為大家公認的“排爆大拿”。從一個“站在一旁”的人成為一個“站在前面”的人，白曉貴說，“我感到很幸運也很幸?！?。

“轉型是不容易的，但從中得到的成長令人欣喜”

改革來了，白曉貴從一名工兵變成了偵察兵。在此之前，聽說單位改革后自己的專業(yè)有可能用不上，他的心情比較復雜。

轉隸后第一次軍事訓練考核，看著成績公示欄上不甚理想的排名，白曉貴發(fā)現(xiàn)自己“掉隊了”。那段時間，他整天沉默寡言?！耙氤晒D型，還需要過幾道坎、翻幾座山？”白曉貴在心里問自己。

為了盡快適應新戰(zhàn)位，白曉貴把自己當成“新兵”，從最基本的基礎課目練起。牽引橫越、捕俘技術……訓練場上，白曉貴是年齡最大的一個，也是最拼的一個。

偵察兵執(zhí)行任務通常是以任務小組為基本作戰(zhàn)單元，其中就包含爆破手。爆破手不僅需要精通本專業(yè)，還需要在行動中配合其他隊員協(xié)同完成任務。

白曉貴第一次隨任務小組執(zhí)行任務，由于在行動中缺乏和組員之間的相互配合意識，在前出破障時過于冒進，導致暴露了自己所在位置，被“敵”偵察發(fā)現(xiàn)。最終，小組成員“全軍覆沒”。

這段經(jīng)歷讓白曉貴對于“戰(zhàn)友”二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此后，在平時的訓練和相處中，他也很注意留心戰(zhàn)友的狀態(tài)。

二級上士霍闊浩是白曉貴一手帶出來的“徒弟”。剛到新單位時，霍闊浩感覺很迷茫。白曉貴發(fā)覺后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每次捕俘訓練都給霍闊浩充當陪練。

剛開始，霍闊浩不管做什么動作都很輕，就怕傷到了白曉貴。

“放手來啊，這樣假模假式能學會才怪了！”在白曉貴再三要求下，霍闊浩越練越較真。

“不要有心理負擔，我們在一支隊伍里，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庇柧毥Y束后，身上多了幾處淤青的白曉貴寬慰霍闊浩。

漸漸地，霍闊浩被白曉貴的精神感染了，主動同他一起投入各項訓練?！鞍嚅L年齡比我大這么多，還在拼命練，我也要跟上他的腳步?！被糸熀普f。

憑著這股拼勁，白曉貴和隊友們在上級組織的多課目全流程連貫作業(yè)考核時身手不凡，取得優(yōu)異成績。

“轉型是不容易的，但從中得到的成長令人欣喜。”談及拼搏的日子，白曉貴和“徒弟”霍闊浩相視一笑。

“主動適應新變化還不夠，還要加快適應”

相同裝藥量的炸藥，在海水中爆炸產(chǎn)生的能量比在空氣中傳播范圍更大、傳播距離更遠。

2022年，白曉貴第一次完成水下排爆。

當時，水下的炸藥包沒有按時起爆，現(xiàn)場氣氛一下子凝固到了冰點，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讓我來。”大家一籌莫展時，白曉貴站了出來。

此前，白曉貴從未實際進行過水下排爆，但他早已開始對相關理論進行研究。白曉貴說，戰(zhàn)場上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雖然水下排爆是選訓課目，但選訓不意味著不訓。

在隊友注視下，白曉貴穿戴好潛水裝具，慢慢潛入大海深處。

過了大約20分鐘，海面突然冒出串串氣泡。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那里，沒過一會兒，白曉貴慢慢浮出海面，朝戰(zhàn)友打了一個成功的手勢。

“砰！”回到岸上的白曉貴按下起爆器按鈕，一聲巨大的悶響過后，水花四濺！白曉貴首次水下排爆完美收官。

這一次，白曉貴主動出擊，走在了大家的前面。

從陸上到水下作業(yè)，背后需要有扎實的準備工作支撐。首先，要練就過硬的潛水技能。作為爆破專業(yè)教練員，白曉貴第一個帶頭挑戰(zhàn)新課目。

一次訓練結束，白曉貴浮上水面時，看到面前的水是紅色的。他摸了摸鼻子，這才發(fā)覺自己流鼻血了。原來，下潛至一定深度，水下壓力過大導致他鼻腔毛細血管局部出血。就是在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下，年近40歲的他僅僅用了1個月的時間就熟練掌握了潛水技能。

水下作業(yè)時，潛水員需要保持既不上浮也不下沉的平衡狀態(tài)，這對他們的控制力有很高要求。同時，水下排爆需要綜合考慮的因素也非常多。例如，水流來回涌動會導致起爆線路固定困難，容易被礁石和貝類等水下物體磨斷等，還要時刻提防暗流等因素帶來的生命危險。

“現(xiàn)階段我們只是解決了‘會’的問題，還要解決‘精’的問題?！睘榇耍讜再F主動與其他兄弟單位取得聯(lián)系，請教經(jīng)驗。了解情況后，白曉貴也看到了和其他單位訓練水平的差距，心里生發(fā)出一種強烈的緊迫感。

“主動適應新變化還不夠，還要加快適應，慢了可能就會被淘汰?！痹谶@種緊迫感的驅動下，白曉貴總結出了一套水下爆破的操作流程和注意事項，幫助其他戰(zhàn)友更快掌握該技能。

“我們必須走出舒適區(qū)，獲得更大的進步。”白曉貴說，面對轉型有畏難情緒是人之常情，但只要敢于邁出第一步，就成功了一半。

現(xiàn)在，白曉貴每天還抽出時間來“充電”，研究最新的水下爆破前沿理論。

從事爆破作業(yè)，猶如天天在“火山口”上“走鋼絲”。但白曉貴說，只要組織需要，他愿意鉚在軍營當一輩子兵。和戰(zhàn)友們相互鼓勵、相互支撐，在轉型路上成就更好的自己。（張小林、褚華為、黃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