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醫生,他深知,絕大多數晚期腫瘤患者都會伴有周身的劇痛,營養的消退則會讓人骨瘦如柴。
“作為生命,為什么一定要以這樣的模樣離開?而不能以另外一種有尊嚴的方式離開?”王志剛認為,當治療已經無法呵護生命的尊嚴時,每天大劑量的藥物注射、呼吸機支持,其實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在可能的情況下,應該避免讓生命留給家屬一副恐怖的模樣。”
齊魯醫院原黨委書記周日光,現任山東省醫學倫理學會會長,他清楚地記得,前些年醫院里的一名老外科專家,意外查出消化道腫瘤,并且已經轉移到了肝部,這位專家的選擇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他既沒有選擇手術,也沒有進行化療或放療。”周日光很欽佩這位教授的選擇,“他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安排妥當,沒有過多地承受痛苦,坦然地度過了生命中最后的時光。”
為自己選擇
還是為病人選擇
“在家庭實在困難的情況下,我們不主張家屬四處借債,賭手術延長生命的幾率。”省千佛山醫院呼吸內科專家劉世青遇到過很多這類患者,他覺得,對于這類患者,與其把錢都花掉,還不如留著這些錢,讓一生拮據的患者在生命的最后時間里,滿足平時不敢想的“奢侈愿望”,只在病發時接受適當的藥物治療以緩解痛苦。
周日光曾有一個老朋友,胰腺癌轉移到了肝部,在一次病情復發后,朋友的兒子來找他求助,咨詢要不要繼續手術。周日光勸他,手術已經沒有實際意義,反倒不如在老人身體允許的情況下,多帶他出去逛一逛。
“在最后的四個月里,他沒有住院,由兒子帶著出去散步、旅游,身心狀態都很不錯,見人便夸孩子又帶自己去旅游了。最后15天,他住進醫院里,也沒有上呼吸機以及各種搶救手段,只是最大限度地減輕他的痛苦。最后,他沒有遺憾也沒有痛苦,走得十分安詳。”
省立醫院泌尿外科專家蔣紹博曾經兩度赴美學習,并在那里接觸到很多臨終關懷的案例。他說,當病人的生命走到最后,家屬究竟是為自己選擇還是為病人選擇,其實是導致東西方差異的重要因素。
在他看來,選擇“不惜一切代價”地為病人施加無意義的治療,很多時候是迫于周圍人的道義壓力,可是,病人呢?
現在,陳老太仍舊一個人躺在ICU的病床上,憑著每天近5000元的昂貴醫療費用,艱難地呼吸。
“老人還在,子女心里稍稍能好受一些吧?”記者話音未落,醫生很快反駁:“如果他們看到老人現在的樣子,更受不了。”
ICU病人是謝絕探望的,隔著厚厚的鐵門,子女和陳老太實際已經處于兩個完全無法交流的世界。
“過度醫療”時代的 臨終關懷
手術、介入、化療、放療……一方面是治療手段的不斷豐富,一方面是檢測設備的更新換代。雖然一直缺少明確的數據支持,但幾乎沒有人否認,這是一個過度醫療盛行的時代,仿佛一切病痛,只有嘗盡所有可能的治療手段,才能證明它的不可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