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去農村行情,見到一位兒時常在一塊玩耍的老伙伴,他熱情地邀請我去他家坐坐。一到樓門口,令我大吃一驚,那三間兩層的別墅氣派極了,院里有花園、小菜園,拴著一條大黃狗。到了客廳,剛在沙發上坐定,他就叫老婆從冰箱里取出了一盤蓮菜,又取了一瓶100多元的六年西鳳。我倆喝到一半時,樓門口突然停了一輛紅色小轎車,老伙伴說,是他在西安打工的兒子回來啦。小伙子給我倆敬過酒后,便去過事的鄰居家幫忙去了。
老伙伴說,那車是他兒子年前花了20多萬剛買的。說完兒子的汽車,老伙伴又說到他的自行車。上世紀六十年代,他買不起自行車,出門常借別人的車子,時間長了實在不好意思,便掏了50元買了一輛舊自行車。后來兒子上了初中,那輛車子給了兒子,他又掏了30元買了一輛更舊的自行車,除過鈴不響以外,一騎上到處都在“咯咯吱吱”的響。由于閘不靈,路上幾次險些與運輸公司的大卡車相撞。從此他下定決心,節衣縮食,幾年后攢了一百多塊錢,準備買一輛新自行車。那時還沒有改革開放,買自行車、縫紉機都得找領導批條子。當時我在縣百貨公司當經理,有一天老伙伴腳穿解放鞋,身穿老棉襖,進城找到我,掏了150元買了一輛飛鴿牌自行車。那時一般干部3個月的工資一分不花,才能買一輛自行車。老伙伴高興得很,第三天就騎著新車去山外帶糧。那輛車子伴隨了他30多年,80歲后再也沒騎過,至今還在院里的柴草棚里放著。
我倆都喝多了,話題又扯到上一輩老人那艱辛的年代。他說,他父親一輩子苦扎啦,十七歲就跟村里一些大人出門擔挑子,一直擔了十多年,后來有了硬轱轆架子車,父親買了一輛,一次能拉400多斤,頂4個勞力。過了兩年又出了氣胎架子車,老人將舊車便宜賣了,又買了一輛新的,一次能拉千斤左右,那簡直就是鳥槍換成大炮了,老人高興得很。入農業社前,老人每年農閑時都與本地有架子車的人結伴,拉著木炭、核桃、柿餅、漆油等土特產翻過秦嶺,到西安等地去賣,再將外邊的板鹽、火柴、棉花等拉進山里,一個單趟最快也得四五天時間。拉著重車翻秦嶺時,一個人在前邊拉,幾個人在后邊掀,一輛轉到嶺頭,又轉第二輛,那種艱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合作化后,老人又用架子車給生產隊拉東西,一個人一天掙兩個人的工分。由于長期出大力拉車子,老人得了嚴重的支氣管哮喘,病重時坐著呼吸都十分困難。就是這個病要了老人的命,去世時還未滿61歲。說到這里,我倆都傷心了好一陣子,最后那杯酒是含著眼淚咽下去的。
回來的時候,老伙伴叫兒子開車送我。坐在那輛嶄新的小轎車里,我想了很多很多……(商洛日報 作者:齊長久)